我不恨你们,我只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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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只有爷爷奶奶。每次过生日,就是吃个鸡蛋就过去了。虽然生日过得简单,但我的愿望一直没有变。”

  “我的愿望就是让我的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我的愿望就是让我的爸妈能重新在一起,能重归于好。”

  “但是来丽水后我的愿望彻底破灭了。”

  “我跑,我一直在跑,我疯狂的跑,我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场。”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我知道,现实是残酷的。现实它就像一把锐利无比的刀,能把一切愿望和美好的幻想的切的支离破碎。”

  “其实也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的爸妈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们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来我已经很感谢他们了,我不能才奢求什么。”

  “我能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像他们那样,离开旧的,找新的。”

  “我能做的,就是不让自己想着些。”

  “我能做的,就是藏起这段故事,继续生活。”

  这段话,是我兄弟和我讲的。

  他讲这些的时候,真的勾起了我的很多很多回忆。都是那些被尘封在心里最深处的回忆。

  不过我的故事比起他的来,真的很平淡不够精彩。

  听他讲完这些故事的时候,我只讲了句:明天请你喝酒。

  我不能讲别的。我也没有安慰。

  这是属于他的故事,我更无权评价什么。

  我并没有问他:你的父母是怎么离婚的。

  我只是静静的听他讲完这个故事。

  这是个很不美好,但很现实的故事。很多小说里,父母离婚了,总是能很幸福重新在一起。或者说为了孩子而不离婚。

  真的很现实。

  我认识朋友里,有太多太多父母离婚的单亲家庭。而这些事情也造就了他们的性格:坚强。

  这样,我来讲一下我另一个朋友的故事吧。

  记得准备好酒,我来讲,你们听着。

  2

  我和魏鑫认识的时间真的很长很长。从母胎里出来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我们不仅同一个姓,而且身高和体型一直都是差不多。成绩也基本差不大。性格就更是臭味相投。可以说是天都让我们做兄弟。

  但我和他也有不同的,就是我爸妈从小就在陪着我,而他的父母在他还在母胎里时,就离婚了。

  他的母亲没有把他打了,而是把他生了下来。

  然后就把他丢给他的外婆,独自一人到离家半个中国的城市去打拼。

  在学校里,他很努力。他的所有书的第一页上都写着:一定要努力,赚钱让爸妈重新在一起。

  那个时候的他天真的以为,钱是万能的。

  也没错,钱在物质上的确是万能的。但是钱没有任何办法让两个已经不在同一个频率上的人重新相连。

  就算连上了,也只是强制的。

  本来故事按照这样的剧情发展下去,魏鑫应该是一个超好的学生,然后迎接了美好未来。

  可是上帝一直是一个爱看悲剧的人。

  在当时的广州,父母离婚独自跟着外公外婆,是一个很奇特的事情。奇特到一百人中都不会有一个是这样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魏鑫就成了所有人的欺负对象。因为他好欺负,无论怎么欺负都没事。

  因为他的爸妈永远不会在他被欺负时,赶到学校,护着他的儿子说:你们敢欺负我儿子试试?

  有的,只是他的外婆拖着年迈的身体,颤抖着腿求着那群学生:别欺负我外孙。

  可懵懂的年纪,哪有怕老人这个念头。他们还是照常欺负,并且愈加过分。

  其实我也试着过帮助他,可惜我真的做不到什么。

  骨瘦如柴的我,想帮他打架,可我只能被打。我也和我父母说起过,我的父母听完后很愤怒,赶到学校来帮他出头。

  可是没用。他们只是不敢再动我罢了。

  毕竟我的父母终究不是他的父母,给不了他安全感。

  也就这样,他被欺负了六年。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少和人交谈。但欺负他的人并没有因此变少。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抑郁。只有我懂。我懂他,我知道他的心早已满是疮孔,他早已不堪负重。

  其实也很正常,毕竟这么多年,除了在外婆嘴里听到过母亲,除了在老旧发黄的相册里见过母亲,就再也没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而父亲,早已变成一个陌生的词。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花儿,终将会枯死在一片花丛中。直至腐烂,化成灰消散在空中。

  而导致他死亡的引导索,则是一堂本来很普通的课。

  那天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照常上课。

  老师一进来,便布置任务。任务是写一篇短作文:我的父母。

  任务一下,所有学生开始奋笔疾书的写。

  二十分钟后,交上作文。

  魏鑫只交了张白纸。

  老师没说话。她知道魏鑫家里的事。

  可班里的学生不知道啊。一看魏鑫交了白纸,老师又不说,班里的人开始有点不爽。

  你魏鑫凭什么能不写?

  但也只是不爽而已。也没有人当面讲出来。

  本来这件事能就这样过去的,可是班级里的一个看他不顺眼的刺头学生说话了。

  “魏鑫你为啥不写啊?哦,我懂了,你好像没有爸妈,哈哈哈哈哈哈!”

  话一脱口,班级马上引起一阵很大的骚动。

  还是那句话,在当时的广州,没父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班里的学生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都像是发现了一座新大陆一般。

  “我有父母,他们只是出去赚钱了!”

  魏鑫开口。

  “也就是说你是个穷鬼咯?怪不得平常连个包子都吃不起。”

  刺头学生再次开口。

  魏鑫没说话。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老师也一直没说话。她沉默。

  而那些学生的话很眼神,像是无数支穿越山河的箭,狠狠的刺进魏鑫的心脏。

  血花四溅。

  但他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他反倒很平静。平静的可怕。

        或许,这只是爆发前的沉思吧。

  

      第二天,他死了。自杀。14岁。

  听到消息后我真的很绝望。很绝望。我扑在他的尸体上,我很希望他能站起来,然后和我说:吓你的,看你吓得。

  但他没有。他依旧安静的躺在棺材里。尸体冰凉。

  他死后,他的外婆哭的很厉害。那是一种直刺心窝的哭声,一种几乎绝望,令人窒息的哭声。那是发自心底的嘶吼。

        多年后,我的梦里还是会出现他外婆在他遗体前的话。

        “鑫仔啊,你快起来啊!你为什么要丢下我走......”

        “你快起来好不好,你别走.....外婆给你包粽子吃,包你最爱吃的豆沙粽。”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魏鑫死后不久,他的外婆去世了。外公也走了。两个老人家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已经不在了,她们已经没有一个理由支撑她们活下去了。

  多多年之后,我也打听到了,关于他母亲的消息。

      魏鑫母亲在生下他后便离开了。原因是大出血。

  而他的书我也都保存着。上面的字迹早已发黄,但还依稀可以分辨。

  “魏鑫一定要努力啊,赚钱让爸妈重新在一起。”

  可是魏鑫啊,你还没实现你的梦想呢,你怎么就走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如果他的父母当初没有分开的花,他现在应该绽放成一朵鲜艳耀人的花了吧。

  不过也罢。毕竟这世上没有如果。

      只能说,这样的环境,少年无法开花。

  3

  故事讲完了。

  不久前我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

  已经有了家庭。挺快乐的。

  我没有告诉他魏鑫的事,我只想让他继续这样活下去。我并不想让他活在内疚中。

  我不希望再看到一个家庭破碎。

  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而这些故事,在深夜我独醉的时候,总能像像流星一样,在我的心中划过,转瞬即逝。

  而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不会奢求那么多。只希望生活能过得刚刚好,只希望父母能安康,只希望每个人都能快乐。

  仅此而已。

  其实,我的保险柜里还有一张纸条。

  是从魏鑫的遗书。

  “我走了。谢谢你们,让我有勇气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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