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原《给天真的乐观主义者们》的原文哪里找得到啊!感谢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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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暮暮一床书
2013-12-20
知道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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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们,可爱的读者们,我站在你们面前冷淡地朗读这篇诗。
可是叫我从哪儿读起,读到哪儿为止呢,不幸引用了这些燐光四射的文字?
而且我将惭愧,如果我真的下流到惹你们大噪:听哪,
魔鬼在阳光下面对人类大摇大摆地背诵讽刺小品了……

且慢申斥我的奇谈吧,可爱的读者,你可能回答么——
呼吸在战争下面的中国人民,有多少个愉快,有多少个凄惶?
多少人在白昼的思维里,在夜晚的梦幻里,进行组织“罪恶”和解散“真理”?
向你们吹牛撒谎的,在非沦陷区匆忙地、缓慢地跳着野兽派的舞……
而沉思的人们都有点儿悲哀……

请不要生气,哎,我们的身份不过是
——尚未亡国的“四强之一”。

大街上,警察推销着一个国家的命运;然而严禁那些
龌龊的落难者在人行道上用粉笔诉写平凡的自传。
这是一片宝岛:货币集中者们象一堆响尾蛇似的互相呼应,
共同象征着一种意志的实践:光荣的城永远坚强地屹立在地球上。

水门汀,钢筋混凝土……永远支撑着——象陀螺般向半空飞旋上去——
银行,信托部,办事处,胜利大厦,百货商场……
然而,告诉你,灰烬熄灭了,那怕形状团结在一起,也是不能持久的!
破裂的棺材怎样也掩不住死体的臭气和丑样子!
请看,知名的律师充任常年法律顾问,发行了巨批杰作:

扑克,假面会,赛璐珞,玻璃玩具……
坤伶,明星,交际花,肉感的猥亵作家,美食主义者,拆白党,财政敲榨者,肉体偶像……
茶会,午餐,鸡尾酒晚宴,接风,饯行,烹调术座谈会,金融讨论……
勋章,奖状,制服,符号,万能的Pass,鸡毛文书……
赌窟,秘密会社,娼妓馆,热闹的监狱,疯人院……
鸦片批发,灵魂收买,自行失踪,失足落水,签字、画押,走私,诱拐,祈祷和忏悔……

我不知道,可爱的读者,是否你以为我的见解十分荒谬;
或者是否你见到悲惨的严肃的一面,与我的所见完全相反呢。

例如,每次空袭解除了,庆祝常常比哀悼更热烈……
只有这样一回,一位绅士抱着他的夫人忧愁地从私人防空洞出来,有些人大喊:
——可恶的鬼子,可恶的鬼子,一位中国贵妇被炸弹吓昏了……
仆欧跟着:“老爷,公馆平安,叭儿狗活着呢。”
(请恕我这个没有身份证的公民吧,他没有福气接近贵人;
因此,他的这两行诗或许象幻想一样错误。)

可是,那些小市民们(一群替罪的羔羊)呢,可爱的读者,我很知道
他们是怎样触霉头的。看吧街道扭歪了,房屋飞去了,
一颗男人的头颅象烂柿似的悬挂着……
一只女人的裸腿不害羞地摆在电线一起……
一个孩子坐在土堆上,凝望天空的灰尘,没有流泪……
啊,可爱的读者,你还想打听“大隧道惨案”的内幕吗?
…………

不过,大体说来,这光荣的城不容易屈服!
几分钟后又美丽地抬起了头:
男人照样同女人吊膀子……
电影院照样放映香艳巨片……
理发厅照样替顾客挖耳粪……
花柳专科医师照样附设土耳其浴室,奉送按摩……
绅粮们照样欢迎民众们大量献金……
保甲长们照样用左脚跪在县长面前,用右脚踢打百姓:如此类推,而成衙门……
译员们照样用洋泾浜英语对驻外华侨解释国情……
公务员照样缮写呈文和布告……
报纸照样发表胜利消息,缉拿和悬赏,更正和驳斥……
可怜的学生照样练习他们的体操:立正,敬礼,鞠躬,下跪……
大人们照样指着流泪的、流血的、死了的、毁灭的和倒坍的
象放屁一样念着“阿弥陀佛”和alleuia,
发挥着十字架的光荣,金字塔的严肃以及东方文艺复兴的意义……
…………
何况这两三年连空袭都没有了,哦,可爱的读者,
谁敢仔细研究这一堆酩酊到蠕滑地呕吐着黏质的肉虫呢?

在中国,谁能快乐而自由?就是这些天国的选民。信不信由你。
然而,今天,地狱的牧者率领一群哀军来了:不要怜悯!
要用可怖的悲惨惊吓这些选民!要将唾沫吐在他们的粉脸上!
日历撕完了,时钟停摆了,可爱的读者,向他们挑战!

我是一个都会的流氓,没有受过良好教育。
我的见闻和我的感想自然非常卑微。

在喧哗的马路上,我朦胧地看见许多刺客不说话,走着又停留着……
呀,有人被杀死了,警察还十分客气地向凶手送去一根纸烟呢。

有一次,我走到一片广场上去了,
那儿围着一群人,在赞叹刽子手的勇敢:

尸首俯卧着,仿佛在吮吸从自己肺腑流出的紫血,
或者用点词藻描写,他正用自己的血沐洗自己的罪恶呢……

没有遗嘱。没有钱纸。没有谁给他一顿“最后的晚餐”。
没有赦免。因此,没有忏悔。一个普通犯人的葬礼。

啊,他是比痛苦的生存要快乐十二倍的死亡的宾客之一,
可爱的读者,我们宽恕他生前的一切过失吧。

据说他是一个从前线退下来的可耻的逃兵,
曾经保卫过南京——那时汪精卫正向重庆飞……

据说他的母亲哭瞎了,自从他出征以后。
她的眼睛永远不再睁开,就是听到他的儿子做了官……

据说他悄悄回到了故乡,象一匹狗忍受爱国分子的辱骂……
在阳光下面行乞,在灯光下面偷盗,在并没有敌人冲过来的战场上阵亡了。

可爱的读者,我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
注视着一颗子弹旋转过去的胸脯,我不得不

祝福死者:来世不可在黑巷内咬伤一位贵妇的带钻石的手指;
也祝福活着的人:永远踏着蔷薇色的旅途,切莫逢见窃贼和土匪!

几年前,我还是一家纱厂的人事股办事员,
经理命我调查工人的健康状况,“以便向劳动局呈报备案”。
我这样报告:工人们全体拥护“生产建国”的号召!
他们的身体非常强壮!土布较“罗斯福布”更坚韧!

天啦,我撒谎了。他们的体格检查表千篇一律:
“……女性,十七岁,九岁入厂……
……月经停闭,脸黄,晕眩,下午发烧……”
“……男性,十岁,童工……
……肺结核,痰臭,盗汗,指甲透明……”

可爱的读者,你质问我什么——
啊,少女,她的美丽在哪儿?讨厌青春吗?
啊,儿童,他的幸福在哪儿?讨厌游戏吗?
他们为什么在纤维里蜷缩着,不言不语?
……几年以后,死了,把饭碗赠给旁人,不是吗?

你觉得,可爱的读者,命运容易统治他们么?
他们不要幸福——只要没有痛苦,你觉得,可爱的读者?
不,你错了。除非人不是人……

他们的、以及这一类人们的怨恨,象自己的骨头一样永远不会同皮肉一样消瘦的!

在晚上,这些人零散地走进一间房……
这些人在一起开会,讨论,决议,进行……
这些人用睡眠的时间干自己的事……
这些人犯了罪,勇敢地用生命赔偿这社会的损失……
这些人的口号不再是:“打倒机器!”……

可爱的读者,我还谈谈可怜的知识分子吧。
在骄傲与颓废的轮替里,他们不敢大声说话。
你看,一些精神蔓长着胡须的丑角儿嘤嘤哭泣起来了……

在泥泞的时间的走廊上,他们用虚无主义的酒灌醉自己,避免窗外的噪音。
在象海一样汹涌着波涛的大陆上,他们迷信地怀疑一切——甚至专门寻找
哀伤的街,丧气的屋子,流泪的书……做他的一朵离世的岛屿,
潜伏着他们的做手势的灵魂,恐惧地聆听着斗争的阵亡者的作怪的呼喊……

他们非常苦闷,常常用手按住自己脉搏检查自己的病症,
有时不觉将自己的思想孵化出变节的幻虫!
于是,阅读着错误的哲学;巧妙地注解着慈善家杀戮婴儿的原因;
模仿蟋蟀用尾巴歌吹——庆祝圣者以神的名义统治他们的同胞。
他们逃避着巨大的爱情和仇恨,他们自嘲:鲁滨逊不需要钱币!
然而,可爱的读者,这群幼稚的犬儒们将永远回复到
神权时代的恐怖与羞耻里去:恐怖自己的影子,羞耻于接近阳光:
他们渐渐昏迷了,可怜这些夭折在母胎里的婴儿。我附带举一个例证——

常常有人说我的邻居犯了罪,
因为在那洁白的粉墙上的
庄严的肖像和滑稽的刺刀面前,
他竟无缘无故地微微喟叹。
谁晓得他想到什么了?
他为什么喟叹,他为什么喟叹呢?
狱卒们常常在夜半听见这样浓重的喟叹的——
这蓝天下面的轻轻雷声证明了他的罪状:“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哎,我的邻居从这个世界失踪了,
我仿佛还听到沉睡的森林里
有一只受难的小兔低低泣着……
他正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知识分子呢,
愿你保佑他,上帝!

我们离开他们吧,让他们象从梦中醒来一样死去吧,可爱的读者。
让他们在时代的石块上撞破脑袋,
让他们的脑袋象鸡蛋一样碎裂:让他们的勇敢同懦怯象蛋黄同蛋白一样分开!

不过,可爱的读者,我也是一个低级知识分子,皮肤奇痒肉溃烂。
太阳使我的身体发热,小河给我以清洁的水,
燕子,它唱得多好,从自己胸脯撕落
一片片棕色的羽毛,在我的屋梁上筑它的窠……
可是,我却常常无端哆嗦,嘴唇发白……
我的朋友曾刻薄地骂我是:从忧郁里享乐!

可爱的读者,这批评是对的。从前我真是一个神经衰弱的无神论者,
曾经荒谬地信奉悲哀的宗教,用弥撒来咒骂耶和华……
但是,今天,那样可笑的我已经完全变了——
我的急剧的心脏渐渐坚硬,象一块浸泡在酒精里的印地安橡皮。
我的心脏究竟浸泡在什么里面呢,是演现在世界各处的悲惨的历史吧?
是的,是那悲惨的历史象洪水一样冲击着,而人不能是一块水成岩……

我知道我还有泪水,但是我再没有哭泣过,甚至叹气,自从我结交了一群浓重的冤魂……
当然,我还不能大声欢笑,因为一切痛苦的过去远没有完全否决!
因此,我厌弃轻浮的颂歌。叫我赞美那些腐朽的上流社会吗?
不如叫一个犯人去赞美断头台的堂皇:要他的命吧!

可爱的读者,在严肃的光阴里,我的诗是一文不值的——那又算什么呢。
我并不信仰西欧的德谟克拉西,亚细亚也不需要人道主义的惠特曼;
这无光的大陆正在从事反抗和斗争!
在中国,伟大的诗人们正向你,可爱的读者,写着革命史;
我不过是一个渺小的猎人,发现一两滴兔子或松鼠的血迹后,
再告诉力士们去追寻那些猛兽和凶禽!

你以为,可爱的读者,我还没有见到一些光明的体积吧?看见的。
虽然圣经不敢发表他们的史迹,博物馆不敢陈设他们的塑像,
甚至百科全书不敢记载他们的姓名,然而我正走向他们……
不过,不必赞美他们——这些战斗者,
正如我不必赞美我自己的诗。

请温暖地批判吧,可爱的读者!
这几行不完整的诗句再不能删减,可是也不好增加了。
就算这是一个新从中国这古老的胎盘里出世的同志的报告:
愿他的希望比他的回忆愉快些!
一九四四年十二月

选自 绿原 牛汉 编《白色花》,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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