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为什么要将长孙无忌一伙赶尽杀绝?
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十月,下诏:“王皇后、萧淑妃谋行鸩毒,废为庶人,母及兄弟,并除名,流岭南。”废后的决定下达不久,立武则天为皇后的诏书便出现了。紧接着,次年正月,发生连锁反应,废太子李忠为梁王,册立嫡长子李弘为太子。皇后、太子已经易主,李治接下来要收拾这些老臣了。
之前抗争最为激烈的是褚遂良,所以先拿他开刀,其实在李勣表态后不久,对褚遂良的清算已经开始了,贬为潭州都督。潭州是今天的湖南长沙,一下子从权力中心赶到了长江以南,一年后,韩瑗上书为褚遂良求情,希望能够放过他,被李治悍然驳回:“遂良之情,朕亦知也。然其悖戾好犯上,故以此责之。”太不把我放眼里,不能饶了他。眼见皇帝不听自己的,韩瑗主动请求辞职,回归乡里。李治同样不允许.朝廷又不是你家开的,想走就走啊,偏要留着你,等时机成熟,一起收拾了。
过了一段时间,刘洎的儿子上书为父亲鸣冤,当年刘洎被褚遂良陷害而死,如今褚遂良已经获罪,希望皇帝能为其平反,此事得到了李义府的大力支持。如果刘洎平反成功,相当于又给政敌增加了一项罪名,不是挺好的嘛。可是乐彦玮的一席话让李义府的如意算盘落空:“今雪洎之罪,谓先帝用刑不当乎!”要是给刘洎平反,对先皇的名声不好。听说对父皇不利,李治只好搁置此事。
贬谪仍在继续,显庆二年三月,任命潭州都督褚遂良为桂州都督,桂州在今天的广西桂林,属于岭南地区,当时的岭南是蛮荒之地,一般只有犯人才到这,让褚遂良去桂州当官,整他的意图很明显了。事情还没完,七月,许敬宗、李义府告发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桂州都督褚遂良图谋不轨,理由是三人认定桂州为用武之地,准备由韩瑗、来济做内应,褚遂良当外援,起兵造反。李治闻讯,立即做出处理:贬韩瑗为振州刺史,贬来济为台州刺史,终身不得入朝,褚遂良贬为爱州刺史。爱州又是哪里呢?爱州在今天的越南清化一带,当时越南北部也是我国领土,这么一来,离长安就更远了,贬到那个穷地方,就算想贪污也没几个钱可贪。
褚遂良都六十多了,长途跋涉,晚节不保,哪受的了折腾,于是上书,一来为表忠心,说明自己没谋反,二来是为了求饶。说当年我为你能当上皇帝,没少出力,后来你父皇病逝,我们几个又帮你坐稳皇位,陛下都忘了吗?最后:“蝼蚁余齿,乞陛下哀怜。”我真的受不了了,您饶了我吧!李治看了以后,依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你褚遂良真是可以啊,居庙堂之高,利用资历倚老卖老,威逼皇帝;处江湖之远了,又用资历求饶,托孤大臣了不起啊!李治已经受够了。第二年,褚遂良死于爱州。
其实贬褚遂良的罪名挺逗的,桂州离长安这么远,褚遂良又没带过兵,在那里举事怎么可能有胜算?编的也太不靠谱了,一般人都不会信吧。可是李治就是信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昏庸?他智商低?绝对不是,如此基本的常识李治不可能不懂,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就是他授意的,皇帝想要整这些人,许敬宗只是提供了借口而已。李治跟武则天、许敬宗、李义府等有一个分工,如果是要整后宫的反对派,就由武则天找理由;如果目标是大臣中的敌对派,就由许敬宗他们负责找证据,哪怕捏造都行,反正不能师出无名。李治总不能说他自己查出来这些反对派有问题吧,皇帝深居皇宫,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事,骗人也得骗的像点,说得过去,否则不好跟老百姓解释,让他们相信。
李治认可了韩瑗等人荒谬的“谋反”,并予以处理,你永远都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其实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五十多年前,隋文帝开皇十七年,宰相虞庆则勘乱成功,班师回朝,路经潭州临桂镇,对地形发表过一番评论:“此诚险固,加以足粮,若守得其人,攻不可拔。”大意就是此地易守难攻。孰料这十七个字竟成了谋反的证据,最终被隋文帝诛杀。虞庆则并没有真准备谋反,只是那番话正好恰好契合了文帝的猜忌心理,五十多年后来济等人以同样的理由被贬,都是套路啊。
现在褚遂良、韩瑗、来济都被赶走了,唐高宗陆续起用杜正伦、辛茂将、任雅相、卢承庆为宰相。杜正伦原本辅佐李承乾,因为泄露了李世民的话语,被外放谷州刺史,再贬交州刺史,太子被废后,干脆就流放了,后来尽管被启用,只在地方任职,难有出头之日;现在李治将他重新启用,杜正伦还不得拜谢天恩,紧密团结在以李治为首的中央周围,誓死效忠;辛茂将史书记载的很少,后人了解的不多;任雅相原来是个武将,这回出将入相,来源于军事系统;卢承庆曾经被褚遂良整过,到地方待过一段时间,现在拨乱反正,委以重任。环顾诸位宰相,已经没有长孙无忌的人了,翦除完羽翼,只要等待时机,就能对国舅下手。
显庆四年四月,机会终于来临。洛阳人李奉节告发韦季方、李巣结党营私,李治接到报告,命许敬宗、辛茂将审问,许敬宗急于查案,动了刑,韦季方不堪拷打,自杀未遂。许敬宗因此上奏称长孙无忌和韦季方预谋残害忠良,大权独揽,发动叛乱,现在阴谋败露,所以韦季方自杀。李治听闻,故作惊讶:怎么可能?我舅舅肯定是被小人离间了,他都是皇亲国戚了,怎么会谋反?许敬宗答道:“臣始未推究,反状已露,陛下尤以为疑,恐非社稷之福。”言下之意是,赶快借这个机会把长孙无忌收拾了吧,省的夜长梦多。然后解释为什么要赶紧下手:“无忌与先帝谋取天下,天下服其智;为宰相三十年,天下畏其威”,还有:“臣窃恐无忌知季方自刺,窘急发谋,攘袂一呼,同恶云集,必为宗庙之忧。”一来长孙无忌为相多年,老谋深算;二来他处境堪忧,可能狗急跳墙。
李治又担心整长孙无忌谋反的理由不充分,难以让人信服,便让许敬宗再去找找,明天再说。第二天,许敬宗果然带来了满意的答复,他说经我调查,长孙无忌因为韩瑗、柳奭等人被贬,太子李忠被废,心里十分害怕,所以走上这条不归路,日日夜夜跟韦季方策划造反。李治心里很满意这个答案,说得过去,能堵住悠悠之口,除了谋反,也没什么罪名能致舅舅这样的人于死地了。然后又哭起来,流出鳄鱼的眼泪,这个哭不是哭给自己看的,也不是哭给许敬宗看的,是哭给一旁动笔的那个史官看的,毕竟是舅舅、曾经的功臣呀,要是杀了他,将来可是要上史书的,如果不表现的悲伤点、无辜点,而是很淡定,甚至笑逐颜开,后人肯定得说他冷酷无情。不知道一千多年后,某位姓金的胖子杀了他姓张的姑父时,有没有考虑这么多。
尽管杀舅舅一事,涉及到名誉问题,但这也难不倒博古通今的许敬宗,他立马举出汉文帝杀薄昭的典故,你看汉文帝杀了舅舅薄昭,后代不照样称他为明君嘛,所以后人的评价与你杀不杀舅舅没有必然关系,你怕啥。接着又催促李治赶紧动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听完许敬宗一席话,李治哭完了,也放心了,障碍都已扫除,终于可以付诸行动,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好几年了。于是下诏削夺长孙无忌的官职、封户,发往黔州安置。史书中有一句“上以为然,竟不引问无忌。”成为了后人指责李治昏庸、听信谗言的证据。其实是李治有意为之,这个时候长孙无忌的党羽都被清洗了,手上又没兵,造反不就是找死啊,说他造反就是为了清洗他,如果真的给他当面申诉的机会,李治、许敬宗一派编织的谎言很有可能被说破,多尴尬,介时还怎么给他定罪?所以没有了后顾之忧,直接就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