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刻，让你觉得父母突然老了？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歌曲《时间都去哪儿了》
每每哼唱这首歌，就不禁责怪岁月的无情，狠心地夺走了父母的青春，但是又感谢岁月的恩惠，能够让父母陪伴我慢慢地长大。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推着轮椅带父亲去家周围散步，期间我们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唠着家常。恍惚间，脑海里映射出父亲也曾很多次推着我的姥姥在这条小路上散步的场景，将时间的长镜头聚焦到现在，推轮椅的人和坐轮椅的人竟都换了身份。
帕金森综合症几乎夺走了父亲独立行走的能力。刚开始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总是向我抱怨：“看到那些和我年纪相仿的老同志能跑能跳，我就心里不平衡。”不服输的性格让他在尝试多次独立行走都失败后，终于接受了将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事实。为了排解寂寞，他买了智能手机还学会了上网，自此聊天、网购和刷小视频成了陪他解闷儿的三大法宝。
虽然父亲的腿脚不灵便，但要强的性格让他不喜欢求人。自己起身拿东西几乎每次都要跌倒，身上经常留下很多淤青，每次帮他涂药都挺心酸。当父亲再次跌倒，我急忙去扶他，可是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他拉起来，那一瞬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助。想起7岁那年，父母带我去动物园的路上我高兴极了，跑在他们前面又唱又跳，一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磕破了膝盖，父亲一个箭步跑过来，伸手把我揽入怀中安慰我，被强烈的安全感笼罩，来自膝盖的疼痛似乎消失了。时间快进到此时此刻，换我保护父亲的时候我竟然无能为力，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责怪我。后来我帮父亲找来一个椅子，他撑着椅子才得以站起身来。
炒菜腾起的水汽朦胧了我的双眼，此起彼伏的锅铲碰撞声正萦绕于耳畔。父亲做饭是一把好手，无论是荤菜还是素菜，到他的手里都可以成为一桌美味佳肴。自从父亲患病以后，手指也极其不灵活，很多精准的刀工都没法完成。想切片的食材成品变成了块儿，想切丝的食材成品变成了段儿，切的葱末都是连刀，完全没了曾经的风采。
当朦胧的水汽褪去，我变成了我家的掌勺，对于吃惯了父亲做得饭菜的我来说，吃着自己做得饭菜总觉得缺少点滋味，尽管我已经很努力的向父亲取经，仍然无法复刻出父亲烹饪的味道。可每次父亲却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还吃得津津有味，我想他品尝的除了饭菜可能还有欣慰吧。
当父亲由推轮椅的人变成坐轮椅的人；由保护我的人变成我要保护的人；由做饭的人变成只能等待吃饭的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父亲已经在岁月的悄然流逝中慢慢老去，他的青春不再，活力消退，健康欠佳，时间唯一留给他的只剩下对儿女陪伴的渴望。
当他们开始不断考虑为我铺好后路的时候。
养女孩和养男孩是两个养法，大多数中国父母养女孩都希望女儿以后回自己身边嫁个妥当的人就OK了，养女儿贴心嘛。
我爹从小就鼓励我长大以后出去闯荡，自己打天下挣大钱，延续父辈的路线，说以后我要是还赖在他们身边就没出息。还扬言不会给我留一分钱，独立了以后就要赶我出家门。
我爹一直希望我是那种女强人，从小给我树立的榜样全是武则天、曹操、撒切尔夫人之类的枭雄。
望女成凤不过如此。
饭桌上，我们争锋相对地讨论的全是家国天下的大事。大老远来看我，彻夜长谈也不问问我钱够不够，倒是给我讲商界政坛种种奇闻。私下里，我爹也是会陪我一起打游戏，看动画片的好朋友。
这种情况延续到我上大学为止。
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我爸突然问起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嬉皮笑脸地说爸我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了。温和了一辈子的老爸突然把碗重重一放，黑着脸走了。
第二年暑假回家，我爹突然心血来潮要带我去买衣服，我说我不喜欢逛街，他竟然满脸不高兴。后来他变本加厉，突然说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相亲，我当时才19岁，为了这事还跟他吵了一架。
我觉得老爸变了，他怎么能和那些庸俗的人一样成天担心子女嫁不出去呢？那个从前和我探讨三观的老爸变得如此庸俗平凡。
和我爸冷战期间，老妈来和我谈心。我趴在她膝头，委屈地说我现在越来越不了解我爸了，我妈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你说你不想结婚，你爸半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天想着要是我们死了，你不结婚谁来照顾你。你又没多少朋友，也没有兄弟姐妹，要是我们死了，你孤零零的一个人该有多孤独。他每天操心你，嘴上又不肯说。”
我从来没想过父母会想的那么远。
后来和老爸开诚布公谈了一次，我说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碰不到真爱了，我爸说：“胡说，你才十几岁，为什么对人生这么绝望。你以后一定会碰到爱你的人，也一定会有我和你妈这样的婚姻。”最后达成协议，我不能这么早放弃婚姻，但我爸也不能过多干涉我的感情生活。
一转眼到了大三，再次面临人生选择。
我们一家又开了一次家庭会议。当家的是我妈，我妈一条条给我讲：
“你想出国，我们有能力供你。
你想考研，我们能为你联系。所以你放心学，无论走哪条路我们都能全力支持你，你只需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你以后如果在国内，在哪个城市我们能在哪给你买房，以后你结婚了也有个落脚处，你未来老公不会欺负你。哪个城市的房我们买不起。你结婚我们能给你买什么车。你未来的老公我们的要求只有两条。
你以后如果想考公务员，我们能怎么帮助你。如果想做生意，我们能给你牵什么线。你考虑清楚，我们能帮你的就这些，再远的也帮不到了。
我们家里还有多少资源能给你，有哪些给不起。未来哪些产业可以增值，我们准备如何投资，这些以后都要你来继承。”
我一条条听着，眼睛红了。
原来他们为我想了那么多，从就业到结婚，从生前资源，到身后遗产，全部都想过了。他们为了我的人生，老早就开始给我铺路，却只字未提过。他们把他们能给我的全部告诉我，然后任我选择我要过怎样的人生。
老妈语重心长地说：“我从以前就没想让你大富大贵，从你一出生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平安快乐，你爸对你要求高，老说我慈母多败儿。你从小心思重像了你爸，脾气坏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我一直希望你阳光开心，但是你真的一直都快乐吗？你朋友很少，有心事也不愿意说，看着天天嬉皮笑脸的，老是一个人闷着。你是我孩子，我能看不出来你过得开不开心吗？
现在你大了，我还是那句话，人只活一辈子，功名利禄都是身外物。做妈的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安快乐过一辈子，出息不出息都无所谓，你的后路爸妈都帮你打算好了，你不用那么担心。”
我爸全程沉默，最后才说：“以前爸爸对你要求很高，总希望你成才，现在爸爸只希望你过得快乐。你想当个女强人也好，你想普普通通相夫教子也好，我不想再要求你那么多了。
你要是想留在我们身边，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也很好，你妈也想常常看到你。你要是想出去闯荡，也不用担心家里，你没有后顾之忧，大胆往前走就是了。世界这么大，我也希望你走的更远。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就是。
就算你没什么本事，也不用害怕，我们养得起你一辈子。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永远记住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所以我每一次听老男孩的《父亲》，都会想起那个夜晚，一桌子凌乱的草稿和烟头，还有那根我不曾留意的白发。
等我的父亲一天因为腰酸背痛而头疼的时候，当我和母亲聊天时，他笑起来满脸皱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父母已经老了。
我的父母在平常的时候都看着比较健硕。最近我在不经意间就发现父母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突然感觉父母已经老去。有一次我和我的奶奶开玩笑，我说等我的对象来的时候，他爱吃饺子，给他包饺子，然后我奶奶就说再过几年就包不动了，今年都75了，我突然感觉我的爷爷奶奶也已经非常的年迈了。
父母老去，我们并不阻止，但是我们做的只有迅速的让自己成长，去承担起一家的责任。
妈妈打来电话问我饺子怎么包的，我愣了一下，妈妈的厨艺很好，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谁家要办宴席还会请妈妈帮忙去做饭，所以一个小小的饺子怎么会难倒她呢。“我忘了饺子怎么包的了。”妈妈拿着一张饺子皮在那里折腾。我跟妈妈说了一遍饺子的包法，妈妈好像还是没能想起，也没有理解我说的，于是，我拿过手边的一张纸演示了一遍。“啊，我想起来了。”妈妈的声音有些兴奋，然后在镜头那端包好一个展示给我看，那一刻，我心里酸酸的。原来，妈妈已经到了连饺子都会忘记怎么包的年龄了啊。
不止妈妈，爸爸的记忆也变差了。
家住一楼，所以家里有老鼠，买了粘鼠板沾到过两只，但是偶尔还是能看见老鼠的身影，有时候半夜还能听见老鼠在吊顶里面跑动的声音，不厌其烦，妈妈建议买点儿老鼠药，于是我在网上买了一点儿老鼠药回来，快递到的当晚爸爸就在几处隐蔽的地方放上了老鼠药，没有用完，还剩下一些，我让爸爸收起来放好。一段时间后，老鼠有卷土重来之势，我问爸爸之前没用完的老鼠药放哪里了，爸爸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
其实，不仅仅是记忆变差了，视力也变差了。
一次逛街，爸爸指着不远处一块广告牌问我上面写着什么，他说他看不清。以前，爸爸的视力非常好，那时候家里开了一个小卖部，马路对面有一家卖丧葬用品的小店，爸爸坐在小卖部门口就能看见对面店里花圈上写的字。花圈上的字很小很小的，可是，现在距离还没那么远的广告牌上的字他都看不清了。
妈妈爱绣十字绣和鞋垫，以前绣过很多，现在却是光线稍微暗一点儿她都没办法绣了，因为看不清绣格。穿针也是，以前一下就穿好的线，现在得对着光穿好一会儿才能将线穿进针眼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