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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之【张耳陈馀列传第二十九】阅读摘记

Answer 1

（张耳、陈馀）原文:

张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时，及魏公子毋忌为客。张耳尝亡命游外黄。陈馀者，亦大梁人也，好儒术，数游赵苦陉。馀年少，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

张耳数使人召前陈馀，陈馀自度兵少，不敌秦，不敢前。数月，张耳大怒，怨陈馀，使张黡、陈泽往让陈馀曰：“始吾与公为刎颈交，今王与耳旦暮且死，而公拥兵数万，不肯相救，安在其相为死！苟必信，胡不赴秦军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陈馀曰：“吾度前终不能救赵，徒尽亡军。且余所以不俱死，欲为赵王、张君报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饿虎，何益？”张黡、陈泽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后虑！”陈馀曰：“吾死顾以为无益。必如公言。”乃使五千人令张黡、陈泽先尝秦军，至皆没。

项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

于是赵王歇、张耳乃得出钜鹿。张耳与陈馀相见，责让陈馀以不肯救赵，及问张黡、陈泽所在。陈馀怒曰：“张黡、陈泽以必死责臣，臣使将五千人先尝秦军，皆没不出。”张耳不信，以为杀之，数问陈馀。陈馀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岂以臣为重去将哉？”乃解脱印绶，推予张耳。张耳亦愕不受。陈馀起如厕。客有说张耳曰：“臣闻‘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今陈将军与君印，君不受，反天不详。急取之！”张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陈馀还，亦望张耳不让，遂趋出。张耳遂收其兵。陈馀独与麾下所善数百人之河上泽中渔猎。由此陈馀，张耳遂有郤。

汉二年，东击楚，使使告赵，欲与俱。陈馀曰：“汉杀张耳乃从。”于是汉王求人类张耳者斩之，持其头遗陈馀。陈馀乃遣兵助汉。汉之败于彭城西，陈馀亦复觉张耳不死，即背汉。

汉三年，韩信已定魏地，遣张耳与韩信击破赵井陉，斩陈馀汦水上，追杀赵王歇襄国。汉立张耳为赵王。

（张耳、陈馀）译文:

张耳，是魏国大梁人。他年轻的时候，曾赶上作魏公子无忌的门客。张耳曾经被消除本地名籍，逃亡在外。陈馀，也是魏国大梁人，爱好儒家学说，曾多次游历赵国的苦陉。陈馀年轻，他就像对待父亲一样侍奉张耳，两个人建立了断头不悔的患难情谊。

张耳多次让人召陈馀前来救援，陈馀考虑到自己的兵力不足，敌不过秦军，不敢前往。相持了好几个月，不见救兵，张耳大怒，怨恨陈馀，派张黡、陈泽前去责备陈馀说：“当初我和你结为生死之交，如今赵王和我将要死于早晚之间，而您拥兵数万，不肯相救，那同生共死的交情在哪儿呢？如果你要信守承诺，为何不和秦军决一死战？何况还有十分之一二获胜的希望。”陈馀说：“我估计即使向前进军，最终不光救不成赵，还要白白地全军覆没。况且我不去同归于尽，是还要为赵王、张先生向秦国报仇。今天一定要去同归于尽，如同把肉送给饥饿的猛虎，有什么好外呢？”张黡、陈泽说：“事已迫在眉睫，需要以同归于尽来确立诚信，哪里还顾得上以后的事呢？”陈馀说：“我死没什么顾惜的，只是死而无益。但是我一定按照二位的话去做。”就派了五千人马让张黡、陈泽带领着试攻秦军，到了前线便全军覆没了。

项羽率领全部军队渡过黄河，于是打败了章邯。

这时赵王歇、张耳才得以走出钜鹿城。张耳与陈馀相见，责备陈馀不肯救赵，以及追问张黡、陈泽的下落。陈馀恼怒地说：“张黡、陈泽以同归于尽责备我，我派他们带领五千人马先尝试着攻打秦军，结果全军覆没，没有一人幸免。”张耳不信，认为杀了他们，数次追问陈馀。陈馀大怒，说：“没有料到您对我的怨恨是如此的深啊！难道您以为我舍不得这将军的职位吗？”就解下印信，推给张耳。张耳感到惊愕不肯接受。陈馀站起身来去上厕所了。有宾客规劝张耳：“我听说‘上天的赐予不去接受，反而会遭到殃祸’。如今，陈将军把印信交给您，您不接受，违背天意不吉详。赶快接收它！”张耳就佩带了陈馀的大印，接收了他的部下。陈馀回来，也怨恨张耳不辞让就收缴了大印，于是疾步走出去。张耳就收编了陈馀他的军队。陈馀独自和他部下亲信几百人到黄河边的湖泽中打鱼捕猎去了。从此，陈馀、张耳就在感情上产生了裂痕。”

（贯高）原文：

汉九年，贯高怨家知其谋，乃上变告之。于是上皆并逮捕赵王、贯高等。十余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车胶致，与王诣长安。治张敖之罪。上乃招赵群臣宾客有敢从王皆族。贯高与客孟舒等十余人，皆自髡钳，为王家奴，从来。贯高至，对狱，曰：“独吾属为之，王实不知。”吏治榜笞数千，剌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

具道本指所以为者王不知状。于是泄公入，具以报，上乃赦赵王。上贤贯高为人能立然诺，使泄公具告之，曰：“张王已出。”因赦贯高。贯高喜曰：“吾王审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贯高曰：“所以不死一身无余者，白张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责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篡杀之名，何面目复事上哉！纵上不杀我，我不愧于心乎？”乃仰绝肮，遂死。当此之时，名闻天下。

（贯高）译文：

汉九年，贯高的仇人知道他的计谋，就向皇上秘密报告贯高谋反。于是皇上把赵王、贯高等人同时逮捕了。十几个人都要争相刎颈自杀，只有贯高愤怒地骂道：“谁让你们自杀？如今这事，大王确实没有参与，却要一块逮捕；你们都死了，谁替大王辩白他没有谋反的意思呢？”于是被囚禁在栅槛密布而又坚固的囚车里和赵王一起押送到长安。审判张敖的罪行。皇上向赵国发布告群臣和宾客有敢追随赵王的全部灭族。贯高与宾客孟舒等十几个人，都自己剃掉头发，用铁圈锁住脖子，装作赵王的家奴跟着赵王来京。贯高一到，出庭受审，说：“只有我们这些人参与了，赵王确实不知。”官吏审讯，严刑鞭打几千下，用烧红的铁条去刺，身上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但始终再没说话。

他详细地说出了所以要谋杀皇上的本意，和赵王不知内情的情状。于是泄公进宫，把了解的情况详细地作了报告，皇上便赦免了赵王。皇上赞赏贯高是个讲信义的人，就派泄公把赦免赵王的事告诉他，说：“赵王已从囚禁中释放出来。”因此也赦免贯高。贯高喜悦地说：“我们赵王确实被释放了吗？”泄公说：“对。”泄公又说：“皇上称赞您，所以赦免了您。”贯高说：“我之所以被打得体无完肤而不死的原因，是为了辩白张敖王确实没有谋反。如今张王已被释放，我的责任已得到补救，死了也不遗憾啦。况且为人臣子有了篡杀的名声，还有什么脸面再侍奉皇上呢！纵然皇上不杀我，我的内心就不忏愧吗？”于是仰起头来卡断咽喉而死。就在这时，他已经在天下闻名了。

苏缘曰:

张耳、陈馀 本相与刎颈之交，始陈馀以父事张耳，耳待馀如子，岂知生死关头，陈馀弃生死之交于后，数月弗进。项羽拼死救赵及张，张耳方得脱身。张耳听信宾客离间，往日与陈馀之谊置之脑后，收印绶，编其麾下，由此，俩人遂有郤。如 太史公曰： “ 然张耳、陈馀始居约时，相然信以死，岂顾问哉。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何乡者慕用之诚，后相倍之戾也！岂非以势利交哉？名誉虽高，宾客虽盛，所由殆与太伯、延陵季子异矣。 ”

英国桂冠诗人 华兹华斯 ，以为：“文明使人心灵钝化，精神堕落”。我辈，欲求文明，改陋习，物优益胜，诚信乃日渐消失，之何为？只因吾辈欲求益胜，私心益胜，岂能坚守信诺？

乱世出英雄， 贯高 为特例，为护赵王周全，其“吏治榜笞数千，剌剟，身无可击者，终不复言”。贯高与陈馀，比对鲜明：陈馀畏死，背信弃义。贯高不惧死，弗委罪，品性洁。

趣事一则：

一日，与先生闲坐厅堂。

余 问曰：“若，吾等居于战乱，汝可经受五刑之苦？”

先生 不假思索，对曰：“吾自度……弗能。”

余 退后数步，额仰天，双手前呈四十五度，佯乞状：“勿动，勿动，吾知，吾不知，皆可告之。”

先生 捧腹，笑曰：“汝个叛贼。”遂起，入庖屋。

余 面露正色，曰：“如何？招，受榜笞；弗招，受剌剟【cì duō】，招与弗招，皆受刑。”

先生 还，对曰：“早晚受刑，早，少受皮肉之苦；晚，苦上加苦，弗如早招。”

余 曰：“扎针，尚受不得，安能受得住剌剟？”

先生 对曰：“受，需经千锤百炼。”

余 喟然叹曰：“是，可受五刑之苦，皆为壮士，岂是凡夫所为！”